所有想要成就无上觉醒(即证悟)的人,都应该努力修持相对菩提心和究竟菩提心。
相对菩提心是依着一般的概念心来修持,就算是初学者,只要向内在检视,用正确的方式修持,就可能圆满成就。当相对菩提心圆满成就之后,究竟菩提心,也就是内观的智慧、无我的了悟,就会自行生起。此即噶举派的大手印,宁玛派的大圆满。这些修持暂时都超过我们的能力所及。新生婴儿尚在哺乳,如果喂以水果、米饭或肉类等固体食物,他们将无法消化。同样的,究竟菩提心也不是在一开始就可以做到,所以我们必须从相对菩提心开始修持。
相对菩提心有两个面向:空性与慈悲。如果修持慈悲的根基稳固,就不会岔入声闻乘和缘觉乘的道路;如果能仰赖空性的见地,就不会在三界轮回中流转。
事实上,圆满的觉醒超越轮回和涅槃。如果能够兼具慈悲及对空性的了悟,就像一台四轮俱全的车辆,可以上路;但少了一轮,就无法去任何地方。缺乏慈悲的 空性禅修,不是大乘的道路;修持慈悲,而缺乏对空性的了悟,也不是大乘的道路。空性和慈悲必须兼具。
首先修前行。在修习这个法教之前,必须先思量人身珍贵难得、无常及轮回过患来做前行。
菩提心是获致觉醒的不败法门。它有两个面向:相对菩提心和究竟菩提心。相对菩提心是运用凡夫心意来修持,比较容易培养。尽管如此,相对菩提心带来的利益是无量的,因为只要珍贵的菩提心在心中生起,我们就永远不会堕入轮回恶趣。在大乘的修道之路上,所有如海洋般广大丰沛的功德,全都粹集于菩提心,也就是所谓的觉醒心。
因为我们要记得,任何“念头”或“对治”——即使是空性的念头——在本质上是空的。不具有实质的存在。
我们在三界轮回中辛劳了多久,一直在做我执的奴隶?这就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原因。当一个人借了很多钱,在偿清债务之前,他无法享受片刻宁静。同样的,我执让我们忙不完;这种执着在阿赖耶识留下负面烙印,如同借据一般。当业成熟,还债的时候到了,就不再有快乐的机会。如法教所说,这全是因为我们无法认清我执是真正的敌人。
所有的痛苦、疾病、被鬼魂缠身、失去财富,法律纠纷等,都源于我执,无一例外。所有的不幸灾难要归咎于我执。所有的痛苦,都来自于执着于自我。我们不应该归咎他人。就算敌人前来切掉我们的头,或用棍棒打我们,他所造成的只是暂时的伤害。我执是造成伤害的真正原因,而不是敌人的作为。
充斥世界之伤害,
一切恐惧痛苦,
皆因“自我”之执着!
面对此魔当如何?
当人们认为房子闹鬼,或某件物品被人下咒,他们会认为,必须请人来驱魔。一般人都是如此,不是吗?但魔、鬼只不过是外在的敌人;它们其实无法真正地伤害我们。一旦我执这个内在的魔出现,麻烦才真正开始。我执从来就不具基础。虽然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执着的,但我们仍执着于“我”。我们执着它,珍爱它,为了它伤害别人,累积恶业,让我们日后在轮回的下三道中承受更多痛苦。
《入菩萨行论》中说:
我的心啊,从无始轮回以来,
寻找的是自己的利益;
这带来多少辛劳!
唯一回报是悲伤。
我们无法指出一个时间点来说:“我就是从此时开始轮回;这就是我开始进入轮回的时间。”我们没有佛的无限智慧,无法计算出如此庞大的时间。
我们一直沉溺在我执的迷妄中,想的都是“我的身体、我的心、我的名字。”我们觉得自己拥有它们,保护它们。任何对它们有危害的,我们就攻击。对它们有助益的,我们就执着。这些行为带来的一些灾难与损失,皆源于我执的作用。因此我执才是苦的泉源,才是真正的敌人。
从无始轮回以来,执着于自我幻象的心,为我们带来痛苦。为什么会如此?当我们遇到比自己富有、博学或幸运的人,我们心想他们在炫耀,下定决心要赢过他们。我们生起忌妒心,想办法让他们矮一截。当不幸的人向我们求救,我们心想:“帮助这样一个乞丐做什么?他永远不可能回报我。我没有时间管他。”当我们碰到地位相当、拥有财富的人,我们也想拥有一些财富。如果他有名,我们也想出名。如果他的际遇良好,我们也想要拥有相同的际遇。我们永远在竞争。这是我们无法从轮回中挣脱出来的原因。是我执创造了痛苦与伤害,而我们却幻想这些痛苦是魔鬼及其他人造成的。
有一次,密勒日巴尊者被鬼神缠扰。他对鬼神说:“想吃我的身体,吃吧!想喝我的血,喝吧!立即取走我的性命和呼吸,然后离开!”在他放弃关怀自己的那一刻,所有障碍消失了。制造障碍的鬼神向他顶礼。
这是为什么《入菩萨行论》的作者针对“自我”说:
你造成了百种伤害,
让我在六道轮回中流浪;
我记得你的恶意,
我要毁灭你自私的阴谋!
从一个人执着于自我的程度,可以看出他受苦的程度。在这个世界上,如果一个人被他人严重伤害,他会想:“是那个人的可怕罪行,使我成为受害者。我必须反击。他应该被处死刑,有关单位至少应该让他坐牢。他应该倾家荡产来补偿我。”如果这个受害者获得伸张,他会被视为一位美好、正直、勇敢的人。但是唯有我们真切地希望能够消灭我执——从无始以来,它一直为我们带来痛苦和损失——我们才能走上觉醒的道路。
因此,当“我执”生起时,——它只不过是心中的一个念头——我们应该努力去分析探究:这个自我是一个实体,是一个东西吗?它在里面还是外面?当我们想到他人做了某件伤害我们的事而生起嗔恨时,我们应当自问,这嗔恨是敌人的一部分,还是我的一部分?
对朋友的执着,也应该用相同的方式来检视:我们所渴望的特质,是朋友的一部分,还是自己的一部分?如果嗔恨和执着真的存在,那么它们是什么颜色?什么形状?是阴性、阳性或都不是?如果它们真的存在,它们应当具有特质。但事实上。无论如何努力地探究,我们都不会找到任何东西。如果找不到任何东西,为什么要继续执着?直到现在,我们承受的所有痛苦,原来都是一个从不存在的事物造成的!因此当我执生起时,我们应当立刻把它丢弃,尽其所能地阻止它再度生起。
在《入菩萨行论》中,寂天大师说:
你战胜我的时代,
已经过去而不再。
现在我看到你了!你要往哪里逃?
我要毁灭你不敬的傲慢!
格西夏沃巴(Geshe Shawopa)曾说:“在短暂的人生中,要尽可能地降伏这个魔。”房子闹鬼时,我们会请求喇嘛修法来驱魔。同样的,为了驱除我执的魔,我们应该禅修菩提心,培养空性的见地。如格西夏沃巴所说,我们应该全然了解,我们所经历的一切,都是过去善行或恶行的结果。格西夏沃巴有一个习惯,他会替自私的行为取一个俗名,替利他的行为取一个法名。格西班(Geshe Ben)则在心中生起正面念头时,大大地称赞,生起负面念头时,立刻用对治的方法驱逐念头。
运用对治之矛是守卫心门的唯一方式,此外别无他法。当敌人强盛时,我们必须维持警戒。当敌人微弱时,我们可以稍微松懈。举例来说,国家有难时,侍卫会日夜保护国王,晚上不睡觉,白天不松懈。同样的,为了赶走我执这个捣蛋鬼,我们应该在它出现时,立刻用空性来对治。此即格西夏沃巴说的“驱魔仪式”。
把我执视为敌人。当它不再存在时,我们不可能关心自己超过别人。当这种感觉生起时,让我们:思一切众生之大慈。因为所有众生都曾是我们的父母,在过去无数的轮回中,曾经如此善待我们。在此千佛降临的时代,据说释迦牟尼佛拥有最伟大的愿望。当其他诸佛在发愿为众生成佛时,他们祈愿往生净土、长寿、拥有庞大的声闻乘僧团等等。但释迦牟尼佛祈愿投身末法时代;在这个时代中,众生因疾病、饥荒和战争而受苦,极难教导。
他刻意投生人道,祈愿任何听到他的名号和法教的众生,能够直接走向解脱之道。这就是为什么,有着如盔甲般愿望和事业的释迦牟尼佛是无上的。在此贤劫之中,他是千佛中的白莲花。
把我执视为敌人。当它不再存在时,我们不可能关心自己超过别人。当这种感觉生起时,让我们:思一切众生之大慈。
简而言之,所有痛苦都来自我执这个敌人;所有利益皆来自众生,因此众生如同我们的亲友。我们要尽量帮助众生。如同郞桂·丹巴·多杰·嘉岑 23 所说:“在我研读的所有甚深法教之中,我只看懂这一个:一切伤害和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,一切利益和功德源于他人。于是我将一切所得赠予他人,一切所失由自己承担。
诸如贪、嗔、痴等情绪,都是心创造的。举例来说,我们把身体视为一项珍贵的财产,必须特别照顾它,保护它,不让它生病,不让它遭遇任何不幸。渐渐的,我们习惯这种想法,结果开始遭受身心的苦。这个例子在说明一种迷惑的认知,在实相中没有任何基础。我们所相信的,其实是一个不存在的事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