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至爱无言
原创:愿.一 目录 更新日期:2024年10月13日 阅读栏目
广州至潮州的路程并不短,来回路费多挂碍,因此我鲜有回家。因2022年底脚崴了伤得严重,我得到一段突然的长假, 便返乡准备好好休养一段时间。坐在高铁上,往外看风景,看见一簇香蕉林,忽的想起初中有个让我难忘的同学,想起他在一座坟前比划着双手放声大哭的场景。
他外号呼为臭弟,身上却总是很干净,但他寡言、不合众、几乎没有朋友。这个同学比其他孩子年龄大了一些,但不知什么原因导致处事反应慢, 同时,不知谁家孩子又听说臭弟母亲为外省人,臭弟便被同龄人无缘由地欺负,经常遭受到无端的暴力殴打,我好像因此后来有些信荀子说的人性本恶。臭弟每天准时准点来上学,也准时准点放学回家,唯一不同于别人的,就是他干净的洗得发旧的校服时常被弄脏。
记得最严重的一次,他被高年级的人打到头破血流,老师说得去医院缝针,但是因为家境贫困,他肯定没有足够的钱去支付医疗费用。我看在眼里,心中不忍,带着这个同学来到县城上小诊所进行治疗,但因为两个人身上都没钱,等医生缝好针后回头收拾物件时,我便回头喊臭弟站起来,唤了一声:走! (即为跑,我们家乡话用词接近古汉语,走等同于跑。)
于是我们不顾一切头也不回地飞奔跑出了诊所。臭弟跑得特别快,我险些追不上,他一路狂奔跑回乡道,沿着一条大溪奔跑着,穿过他们村里的香蕉林,最终停留在他哭泣的地方。那个地方是他母亲的坟,只是一个小土包而已,没有墓碑。可能那是丰收的季节吧! 我至今还记得那许多的黄彤彤的香蕉树,映着那土灰灰的土包,显得更为寂寥。
是的,臭弟他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单亲孩子。他的母亲,是一个哑女。她来自哪里,没有人知道,只知道她的同乡哥哥将哑女嫁给臭弟爸爸后便永远失踪了。
臭弟爸爸也是个丧父丧母的当地苦命庄稼人。
我们寨内许多人家的夫妻论感情可以说绝比不上哑女夫妇。 臭弟爸爸与哑女成婚后,对哑女如捧在手心的至宝般好, 不忍她下地干活, 只在家做做手工。夫妇两人携手共进,一时间把家里经营得蒸蒸日上。几年下来,臭弟爸爸学了许多能与哑女沟通的手语。
哑女告诉丈夫:我把手放在你的额头,是我爱你。放在我自己额头,叫做牵挂。
臭弟爸爸就这样一天天一点点地学着手势,也一天天更加深爱着哑女。
好景不长,哑女怀着臭弟终于快临盆了。
即将生产那个晚上,瓢泼大雨,雷声轰鸣。
臭弟爸爸不知从哪借来一辆三轮车,终于将哑女风里雨里抢进了医院。
麻绳专挑细处断。
到了产房,医生告诉臭弟爸爸现在只能保小了……随着一声哭啼,臭弟呱呱坠地。
臭弟爸爸在病床前拉着一只手拉着哑女的手,另一只手放在哑女的额头。
他紧闭的眼睛里渗出两滴黄豆粒大小的泪珠,转眼之间,泪水就成串地滚落下来。
他在痛哭,但听不见一点哭声。
哑女也紧紧拉着他的手。
病房里就这样一丁点响都没有……
哑女闭眼了,她最终留给臭弟爸爸的是在耳边的最后一句无声……
臭弟爸爸养着臭弟,十几年如一日,每天臭弟爸爸下工后都在家独自冲茶, 并用哑女教他的手语独自对着空椅子说话。臭弟每天看着爸爸单人冲茶用手说话,日久,臭弟也学会了手语。
等我穿过那片香蕉林,赶到坟地时,臭弟在妈妈的坟前用手不停地做着手语,眼泪汪汪地涌出。等我见到他脸庞时,臭弟双颊已经被泪水布满。
很悲恸,却没有一点声音。年少的我被这个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,也不知要做点什么,好似我那一刻忘记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,我也不知我能做点什么……
我隐隐约约猜他是在和自己的妈妈诉说自己的苦和痛……
(根据真实事件改编)
(写于 2022 年冬,原文名为哑女,经陈叔叔建议后改为至爱无言)
(润色于 2024 年 10 月 13 日凌晨)1)
